◎记者 罗茂林

(资料图)

对于科学与艺术的关系，法国作家福楼拜曾有过一句颇为精辟的预言：艺术与科学总是在山脚下分手，最后又在山顶上相遇。回望历史，从人工智能这一构想诞生之日起，艺术就是它一路追寻试图攀登的高山。

计算机经历几十年的发展，在AlphaGo攻破人类棋艺巅峰后，这次ChatGPT又开始向人类最引以为傲的特长——语言艺术发起进攻。变革的石子击中水面，一场产业变革的涟漪徐徐荡开，不断扩散。学界业界普遍认为，ChatGPT类模型的成熟，将成为AIGC（人工智能生产内容）时代到来的标志。

攻占“艺术”高峰

“我现在每周的课题研究报告都是让ChatGPT来写了。”正在纽约读书的留学生小刘告诉记者，她现在只要简单列几个关键词，然后按下回车，报告就会自动生成，“最多就是ChatGPT第一稿太短了，我会追加一句‘more（更多）’，就会拿到一篇满意的。”

事实上，有过和小刘一样操作的学生在美国高校学生群体中占比已经超过八成，这使得不少高校与机构纷纷出台政策，禁止使用ChatGPT来完成课堂作业。但这样的潮流似乎很难阻止。

“ChatGPT在行文逻辑与章法上非常成熟，而这和大部分应用文的需求高度贴合，只需要稍加修饰，就连真人都看不出稿件是不是出自机器之手。”留学生小周将ChatGPT形容为一台“车轱辘话生成器”，“但我们日常大部分的文章本来也就是车轱辘话。”

自ChatGPT诞生以来，关于行业变革到来的讨论就不绝于耳，尽管远期蓝图尚无从定论，但目前学界业界普遍认为，内容生产行业或许将首先受到冲击。

那么，什么样的内容生产会被冲击呢？简单来说，一切存在模式和套路的内容产业，ChatGPT都将有大展拳脚的空间。

“ChatGPT现在只是无法独立形成观点，但是仅从行文的逻辑严密程度上，肯定已经不输给自然人了。”一位从事自然语言研究的研究员告诉记者，日常中我们那些看似千变万化的表达，在语言学上其实都有着套路与规则。“二代模型的语料数量只有百亿级，三代已经到千亿级，现在最新的四代恐怕达到万亿级别。”在这位研究员看来，这种规模的数据量下，看似随意的表达，都能找到背后的规律。

正因如此，大部分成熟文体都可以被ChatGPT模仿。“以新闻来举例，消息稿、通讯稿，这些都有着严格的字数与体例的要求，也有着各自鲜明的特点，这都是很容易被机器捕捉学习到的。”一位从事人工智能研究的研究员告诉记者，其实机器新闻写作早已商业化应用，“差别只是以前算力不够，训练量不足，因此只能写两三百字高度格式化的市场快讯。”

并且，这种冲击已然不限于文字领域。以ChatGPT为代表的大语言模型与多模态技术的融合，正在让人工智能在艺术领域“大杀四方”。百度此前曾宣布，旗下人工智能平台已经可以实现按照文本自动生成图片与视频。

“现在没有个人特色的插画师、美工基本上可以淘汰了。”一家美国投资机构的负责人给记者举了一个他的亲身经历的例子。此前公司曾举办一场隆重的线下酒会，需要定制大量的海报插图装饰现场。“我们开始找了美术公司做了几稿，都不满意，索性直接用AI，输入我们要的关键词，然后AI几秒钟生成了几千张海报。”他对记者说，“当然不可能每张都满意，但这么大的量下，总有几张能用的。”

能否再现“神之一手”

人工智能的发展之路一直充满了坎坷。1822年，英国发明家巴贝奇在英国政府的资助下开始实践他宏伟的梦想，那就是设计一台可以自己运算乃至总结数学规律的机器——初代差分机，然而限于当时落后的工艺，这台由齿轮驱动，重达两吨的机器在十年里最终也只完成了十分之一，而它也被视为计算机的始祖。

当AlphaGo对阵柯洁九段下出“神之一手”时，人们才再次正视人工智能的力量。时至今日，围棋界乃至人工智能领域的人们仍对那一着棋惊叹连连。“AlphaGo可以说将几百年来围棋的一整套定式全部击碎。”一位从事棋类游戏设计的工程师告诉记者，如今许多人反而开始学习人工智能完成的棋谱。

如今，面对方兴未艾的ChatGPT时，人们不禁要问，它能否也再现“神之一手”写出令人惊叹的锦绣文章？

“现在ChatGPT已经在参与影视剧作编辑工作了。”一家影视公司的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业内已有团队尝试使用ChatGPT完成小说：“你告诉它你要的故事类型，大致主线剧情，以及文章的风格，它是可以生成一个比较完整的脚本的。”不过，这位负责人也表示，目前ChatGPT还是起到辅助作用，整体剧情编排依然要编剧操刀。

对于ChatGPT的替代性，许多业内人士的看法颇为对立。有人表示，从技术路线上来看，ChatGPT本质是已有大数据的分析产出，无法创造出全新的东西。但也有研究者认为，人类所认为的创造对于机器而言可能也只是时间的关系。“本质上还是现在的算力不够，数据量还不足以进一步细化模型。”一位市场人士表示，“事实上，人也无法凭空创作一个想法，人也是基于已有的理念完成创造，所以很难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创造’。”

由于ChatGPT的诞生，一种更新的能力正在成为迫切的需求——关键词标注。事实上，早在去年艺术家通过人工智能创作绘画作品夺得冠军时，有业内就预言，传统的艺术家可能会消亡，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能精确调动关键词驱动人工智能作画的人。

“到时候，对关键词的运用，就像现在画家运用颜料一样关键。”一家人工智能绘画创业公司的负责人说，其实，无论是作文还是作画，AI本身也有着高度随机性，“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具有不可复制性。”

在此背景下，谁能通过调整关键词，精确指示AI完成创作，谁就掌握了核心竞争力。记者注意到，目前在国外已经出现了类似的创业公司，其主要盈利方式就是通过充当客户与AI之间的桥梁，调整关键词标注，帮助客户从AI那获得满意的作品。

不过，这场席卷全球的ChatGPT狂潮，似乎对中文世界暂时还没有颠覆性冲击的可能。“ChatGPT模型主要还是针对英文，一是公司本身是美国企业，二是因为英文是最简单、最模式化的语言之一。”前述从事自然语言研究的研究员告诉记者，“相比之下，中文等其他语言更加复杂，语法规则更加模糊，目前AI暂时还无法完全以假乱真。”